舞台剧：百年老店和成恒（二十六）

发布时间：2025-10-23 16:31:48  浏览量：2

井富贵嘴一龇：嗨！理儿是这么个理儿，可人得知道自个的斤量嘞！没有金刚钻，咋弄瓷器活儿？总不能鸡蛋碰石头，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呗？老孙呀，你儿孙耀宗是个人中龙凤，可眼下还在东瀛留学咬文嚼字，没成啥气候咧！黄、黄芪寻下嘞？

‘寻下啦，城西吴大蛋，忙活仨月嘞！孩娃胳膊粗，百年难遇，嘿嘿！’孙庆脱口回，漾一脸得意之灿色。

井富贵：妈的唻唻，难怪牙硬嘞！不扯这些啦，你们爱咋斗就咋斗，只要不出人命，老子就管不着，说药方的事儿。

孙庆翕忽间又泛一脸愁苦：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，张老爷子嫌弃晴雨楼酒水寡淡，便让晴雨楼伙计去自己缸坊取陈酒，三十年的老鞭杆儿（老白干），那哪是酒啊？分明是铁水炽流，入口还绵处处的，尔后呀，似一根烧红的火钩子硬生生捅进胃里，烧心炙肠的，全身那汗毛眼眼儿‘飒’地雷击般一下炸开，汗蛋子便如咱神溪七星泉般涌了出来......

井富贵截口：嘿嘿！老张凯年轻时候贩猪猪贵卖羊羊贱作啥也稀松平常寡汤淡水，没防住，半路下学会个酿酒，竟他娘名扬雁门关内外，‘复胜魁’成了咱县金字招牌啦！嘿嘿，真他娘应验了那句老话嘞！‘命里有五升，不用起五更（音‘京’）；命里二升半，累死也扯淡’，人啊，不服命，不行啊！

孙庆亦蹙蹙然感而慨之：是嘞是嘞！老爷子老天爷扶掇咧！老天爷照应，不想发财都难啊！正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时，上天垂怜，连刨三窝窝猪苓，比撒尿冲出金元宝、整地踩踏银窖也来劲儿，一下子一百大几龙洋，要不，咋开缸坊？时也、运也、命也，造化弄人，不服不行啊！唉......人比人，气死人，‘复胜魁’天上走，‘仁和堂’地下爬，天不佑吾啊！

井富贵“嘿嘿”一笑：又他娘岔道扯远咧！说药方子、说药方子。

孙庆一噘嘴，长吁一口胸中郁闷之气，一吧嗒嘴：六盅酒下肚，张老爷子气定神闲、谈笑自若，而俺，头昏脑胀、神思恍惚矣！可张老爷子兴致依旧高涨，汝之奈何？只能舍命陪君子，复又六盅下肚，人事不省矣！嘿嘿，如何与老爷子告辞、又如何归得药铺，心脑片影皆无啊！酒醒起炕已是申时三刻过，脑袋昏昏然喊小六子煮砖茶，酽酽几碗茶汤水灌下，正醒神间，那山汉小女子入铺求医......

井富贵骤然一声惊呼：啊呀，妈的唻唻，敢情你给山汉女人开的醉药方，狗儿的，难怪往死吃人咧！

孙庆脖子一梗，铮铮着脑袋顿时急口白眼辩解了起来：啥醉药方？孙队呀，不听老话说‘酒醉心里明，倒衩衩（衣兜）钱财不给人’吗？郎中的药方、屠夫的刀；讨吃的棍子、暗娼的骚，早就与主人心神合一，化为一体，和四肢一样，指哪打哪咧！甭说醉酒，喝死也断不会出差错的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。说着，脑袋一耷拉，苫眼铺眉，长长一声叹息：唉！只不过‘酒仗英雄胆’下药猛些保不齐有可能，这剂量一大，便成虎狼之势，溃堤决坝，一泻千里，冲田毁屋，悔之晚矣！

小六子忽接口插话：“掌柜的，剂量不大，除当归三钱，其余白芍、川芎、黄芩、党参各二钱，和平素一样，只不过......您......您......”

孙庆一瞥小六子，横眉怒目斥：那那啥，有屁快放，啥时候啦，还藏着掖着？井队又不是外人，是帮衬咱的活菩萨，大救星。

小六子惶惶怯怯瞥一眼孙庆，哆嗦着双唇：草药是俺......俺抓的，您吩咐，不，您吼喊着吩咐俺，药......药全用真的，上等的。

井富贵扫瞥二人，“扑哧”一笑，最后定格在孙庆那张灰败败的脸上：妈的唻唻，好你个老孙，闹求半晌平素给人吃的都他娘假草药，你狗儿的，嘴甜的蜜钵钵，心毒的辣椒椒（雁北部分县区，‘椒’不读jiao，而读jue，决），啥昧良心钱也挣，难怪你千日打柴一日烧咧！活该！这下不像那蛤蟆、一戳三蹦跶啦？霜打得茄子啦？哈哈......

孙庆瞬忽间一扎楞脑袋，复又急赤白脸的辩解了起来：井队呀，这药铺郎中的说道你是外行，就好像你成天带兵弄枪剿匪撵贼，可你晓得咋砍人脑壳？砍脑壳那是刽子手的事儿，刽子手成天摆弄刀，可不见得能给羊剡蛋？情同此理，隔行如山嘛！这好草药呀，相当于精兵强将，打冲锋的，攻城掠地，势如破竹，所向披靡，尖刀般，直插敌胸膛；这劣草药呢，是后跟进打扫战场，巩固地盘的，有点看家狗的意味。这好草药、劣草药必须的搭配和谐，和谐才能统一，统一才能一致对外，扳倒顽疾嘛！

井富贵乐呵呵瞟仰着指手画脚连比带划喷喷着唾沫腥子的孙庆：一派胡言，歪理邪说，妈的唻唻，俺说得是你用假草药，又没说劣草药，狗儿的，还移花接木嘞！

孙庆一时语塞，木木然连连忽暇着三角眼，俄顷，“扑哧哧”一笑：这不是世路艰难，迫不得已嘛！有头发谁愿意做秃子呢？